番茄签约作者,偶尔回来填坑。

乌鲁克叙事诗 第一块石板(四)

吹爆考证帝尼桑~

轻雨狂扬:

第一块石板(四)


  神是不语的。

  他们无惧天地万物,所以比起“想”,更多的时候是“做”。

  吉尔伽美什追问“为什么”,反而让宁胡尔萨格犹豫了。

  “他……只是做了梦。”

  梦对于神祇来说,无疑是没有必要的。于安努,梦只是倾听的途径,于埃阿,则是逃避的居所:他时常在梦中沉睡,其他神祇颇为不解。

  事实上,绝大多数神祇对无法自由掌控的梦境敬而远之,相比之下“不做梦”反而更为轻松。

  所以在“需要”之外的梦境,自有其意义:当埃阿梦见席卷天地的狂风暴雨时,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他那性情暴烈的弟弟。

  “他是兄长,自然不忍要恩利尔忍耐——他的沉默不语总是含着忍耐的音符,所以不愿恩利尔也如此。”

  埃阿是温和善良的大神,但温和是因为哀伤,善良是因为自责——这善良恐怕比恩利尔的残暴更为可怕。

  说到底,善恶仅仅是于地上的人类而言,跟天上的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半神注定要因为心在二者之间的摇摆而迷茫,当矛盾深埋的时候他们自然是桥梁,但埋藏的种子总会发芽,届时半神必然沦为戕害的对象。

  再强大的,也避免不了。

  吉尔伽美什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在现实和梦境之间产生了无所适从的空白,一呼一吸之后才认识到自己做了梦。

  他在天上时从未体验过梦境,因为他自身就是命运轮盘的掌控者。

  也许是他的心有了偏向,也许是命运弃他而去,猜疑无义,更不是他的性格。

  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命运?

  不过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吉尔伽美什举步前往莲花池塘,宁胡尔萨格仍如昨日一般端坐,他也就如昨日一般俯身埋首。

  “母神,我梦见了一个奇妙的……东西。”

  “那像是一块巨石,又像是天上的星辰,它从天上落下来——砸下来,是冲着我砸下来的,我知道,但梦里的我很高兴。”

  “我想举起它,但它太沉了,甚至推都推不动,乌鲁克的人围着它唱歌欢庆,亲吻它的脚……脚?”吉尔伽美什笑了:“这该是个人……或者神?不不,神没有这样有趣的,母神,天上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半神?”

  宁胡尔萨格梳着吉尔伽美什的头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我下到地上来,已经很久了。”

  吉尔伽美什点点头。

  “无妨,我既然梦见它,它自然是要来我这里,梦里乌鲁克的人帮我把它顶在头上,然后给您送去了,您正好在这里,说明它也快来这里了吧?”

  “你想知道,我便为你问一问。”

  宁胡尔萨格说着便拿起放在一边的权杖闭上眼睛,吉尔伽美什知道宁胡尔萨格有与自然万灵对话的神力,不敢打扰,只静静等待。

  “山林在骚动,你梦中的那人物的确出现了,有一名猎户正为此前来,你且听听那猎户的话语。”

  “哦?”

  “既然你梦中他为巨石向你砸来,你便不该先去见他,他身负的使命自会催他到你面前。”

  “到我面前……是带着刀剑还是藤杖呢?”

  “你于他,他于你,吉尔伽美什,可是要我占吉凶?”

  “不!”脑子还未运转之前,拒绝就脱口而出。

  圆场一般,吉尔伽美什拨动池水勾来一朵莲花放在母神手边:“您知道我无聊得要死,那东西如果能带点惊喜来,就再好不过了。”


  在那里,就在那块巨石上,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年,出现了。

  青年放下少年,对他说:

  “你就在此地,我将北上。”

  话音未落,青年已不见了身影。

  此地住民惊异非常,紧握武器小心靠近,只见那少年身着极华丽的绸缎服饰,头戴安努的饰冠,手腕脚踝皆有阿鲁鲁的宝石环饰,他手捧一块巨大石板,其上神光闪耀,不敢直视。

  “哦?诸神亦不敢将矛尖指向我,汝等,勇气可嘉!”

  众人以其为神明,拜伏在地。

  “我问你们,此处为何地?”

  “此、此地无、无名,归前头的乌鲁克管。”

  “乌鲁克?哦,我那生父的……甚好。”

  少年抓起回答问题的男人,急速向乌鲁克奔去,在破败不堪的神庙落下,将男人扔在地上,高举手中石板。

  “宣告!此石板乃是由权利之神恩利尔所造,此人乃是受父神安努所庇护者,此事乃是遵照智慧之神埃阿的旨意,宣告此地生灵,尊我吉尔伽美什为王——!”

  顿了一顿。

  “乌鲁克的居民们,本王在此宣读大神埃阿的神谕。”少年将石板往神庙正中一插,突然笑了:“此地将毁,逃命去吧!”


  “啊,不太像王的感觉。”

  老人将孙女抱起来。

  “那个鼓起勇气回话的男人就是我们的先祖,自此我们一族就成了乌鲁克的神官,代代辅佐王。”

  “但王根本不听劝,我以后才不想当他的神官!”

  “傻孩子,王以自身血肉筑造高墙,替我们挡下灭世的洪水……”

  “筑造高墙的是先民和土石啦!”

  “但令这凡人凡物筑造的城墙能够抵挡滔天巨浪,是王灌注了神力的结果。大洪水肆虐七天,墙位于我们之前,王位于墙之前,将自身紧紧嵌在城墙之上,墙便成了他的血肉。你现在去看东段烽火处的外墙,仍能看到浸透的血色,那是王在尚未享受我们好处的时候就为我们付出的代价,故而我们如今的平和富庶皆由王而得,他若是想收回,也是理所当然的。”

  “诶——送出来的东西就别要回去啊——”

  “哈哈,小努芮平时也如此大方就好了。”

  “可我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该有任性的特权,这可是王说的!”

  一个士兵快步走来。

  “长老,有一个边地来的猎人求见王。”

  “先领他过来,若是一般小事,就不要去打扰王了。”

  “是。”

  “小努芮啊,那句话,王可不是为你们说的。”

  “诶?”

  雄伟的建筑给了生在山林长在山林的猎人巨大的压力,他战战兢兢弯腰跟在士兵身后,深怕自己不知礼数的眼神冲撞了哪位大人物。

  “听说你从边地而来,路途遥远一定十分辛苦。”

  “不、呃,不是多辛苦。”

  “呵呵呵,不愧是与山林讨生活的勇士,我这个老年人每天就是多走两步路,都要停下来喘口气啊!”老神官摸了摸他的大胡子:“你今日先住下,有什么事明日再叙如何?”

  士兵腹诽着现役的剑术指导在说什么自己是老年人的奇奇怪怪的话,正准备带猎人去住所,就见到侍奉宁胡尔萨格的女神官走了过来,连忙行礼。

  在这个时代,神官的地位可不是什么贵族高官能比的。神官和神官之间也有高低之分,年轻的女神官第一次从埃里都的神殿来乌鲁克,十分不习惯此地居民仅仅是弯腰这样的礼数。

  要知道埃里都的信徒哪怕是见到最低等的神妓,都会跪下来亲吻她们的脚背。

  “宁神听见了这位信徒的祷告,令我们前来寻他。”女神官神情十分倨傲。

  和善的老神官脸上的微笑也淡了几分,放下努芮,拍着孙女的脑袋点了点头。

  哪怕吉尔伽美什侍奉宁胡尔萨格如母亲,宁胡尔萨格的信徒也不会真正待吉尔伽美什的信奉者乃至于吉尔伽美什本人如何亲善,更甚者,如吉尔伽美什这样的半神,竟然也有“信徒”,也有“神殿”,这样“逾矩”的事情……

  “既是女神的旨意,就请安本娜神官速速将这位乌鲁克边远山区的信徒带去,岂敢让女神久等。”

  这老头说话就像老艺人制作的陶罐,外面是精致的图案,内里却乌漆嘛黑,哪怕装着再纯净的水看上去也黑如墨。只可惜道行浅薄的年轻女神官是真的听不懂,自以为得到了足够的尊重,领着猎户就走了。

  小努芮撇了撇嘴,见爷爷看过来,赶紧蹦蹦跳跳的到别处玩去了。

  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可爱的小孩子,身负此地统治者吉尔伽美什赋予的任性天职,和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可是一点关系也不该有呢!


  以宁神的名义接见了猎人,赐予他一名埃里都的神妓后,吉尔伽美什挥挥手让这乡下猎户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它能带给吉尔伽美什的新鲜感实在有限——如果没有后续的话。

  没过多久,吉尔伽美什就接到神妓传回来的消息。刻好文字的泥板经过烧制后坚硬如石头,因为是神殿的传信,送信者必须一路高举过头顶,当然也没有人敢偷看,所以并没有加铸密封的陶土。

  在送信人刚刚踏进宫殿,吉尔伽美什神力加护的双目就已经看到了上面的传信:

  “尊敬的神子、苏美尔的先知、大洪水的阻挡者、城墙的修筑者、神授的乌鲁克王,我正领着您命定的巨石前来:此人天生的智慧由丛林给予,现又已通晓人理,对您无甚害处。因他时刻感受乌鲁克方位有命运,故而我遵从宁神旨意引他前来,请您将其视作您失散多年的手足,如同抚摸乌鲁克孩童一般抚摸他,使他与您亲密如一人。他是您的巨石,他也将如同您初次下到人间脚踏的巨石,使您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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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门造车不如发上来挨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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